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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雅兰是在早晨七点左右时,被姐夫志伟的电话吵醒的。她拾起听筒,迷迷糊糊地问是谁时,姐夫急促的声音立刻让她全无睡意。“雅兰,你姐姐在你那里吗?”
“没有啊,雅君没到我这里来。”罗雅兰赶紧回答。
“哦,雅君昨天和我吵了架,一气之下摔门就走。我以为她消了气就会回来,可到了现在,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。我还以为她在你这里呢,要是你见着她,赶紧叫她回家。”姐夫絮絮叨叨地说着。
罗雅兰觉得头有点晕,她镇定了一下后,恶狠狠地冲电话里说:“要是姐姐出了什么事,我可跟你没完!”
罗雅兰略施粉黛,花了个淡淡的职业妆,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,外面披上了一套黑色的短风衣出了门。她骑了一辆木兰车,没有戴头盔,长发随着掠过的风向后飘去,别提多拉风了。她骑车的速度不算快,这也正好可以吸引更多人的回头率。不过,看她这么漂亮的模样,谁都猜不到她的职业。
罗雅兰是美术学院毕业的,主修的雕塑。不过这年头,学雕塑的并不好找到工作,无奈之下,她只好屈身与本市新建的蜡像馆中。说起做蜡像,实在是比雕塑简单了很多。罗雅兰最擅长的就是根据看过的恐怖片,将里面的恐怖形象做成蜡像。蜡像馆也特意辟出了一间展厅,专放置这样的作品,并且加上了声光音效,大力渲染恐怖的氛围。这间展厅也被称为“鬼屋”,成了整个蜡像馆中最受欢迎的部分。
来到蜡像馆,罗雅兰先脱掉了风衣,接着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。她的工作室是套着“鬼屋”的一个小套间,里面有她所有的做蜡像的材料。
她一进了屋,就忙活了起来。她取出黏土扔在了工作台上,就开始用手揉搓起这团柔软仿佛有生命力的黏土。可是,在她的心里总是有点隐隐的不安,是因为早上姐夫志伟打来的那个电话。
姐姐雅君与姐夫志伟的感情并不是很好,但是因为看在孩子的份上,他们一直没离婚。其实姐夫志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,高大英俊,又体贴人,会做一手的好菜。可是他有他的致命伤,他不会挣钱。整天只知道在书房里敲电脑,写几本破小说。虽然有才气,却换不来姐姐想要的物质生活。
姐夫看上去很怯弱,但是有的时候却显得很强悍。记得有一次,罗雅兰去姐姐家时,正好看到姐夫杀兔子做香辣兔。他没有用菜刀杀,而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只待宰的兔子,然后举起了一柄榔头,面无表情地冲着兔子的脑门砸了下去。兔子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,脑浆四迸,眼珠爆裂。姐夫看到雅兰在旁观看时,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,但是在眸子中,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残忍与满足。是的,是满足!当姐夫看到兔子被砸死时,眸子里显现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。
当今天听到姐姐雅君不知去了哪里时,雅兰就不禁想起那天姐夫的眼神,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她的心里像有一团乱麻,在体内缠来绕去,不停地纠葛,令她无所适从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,但是,她只知道,这不安一定和姐姐姐夫有关系。
过了一会,罗雅兰终于恢复了自己平静,她低头一看,不禁哑然失笑。在不经意中,她竟将黏土揉搓成了一个头像,依稀中很面熟,是姐姐罗雅君的模样。
“嗯,既然这样,姐姐,我就为你也做个蜡像吧。好让你每天上班都陪着我,嘻嘻!”罗雅兰一边说着,一边将厚厚的白石膏裹在了黏土模型上。
她有些口渴,在她的工作室里有一台雪柜,她想在里面拿一瓶可乐来喝。可当她走到雪柜旁时,才发现雪柜被锁上了。大概是馆长于老太太锁的吧,那个变态老太太总是担心电费太高,不愿意让罗雅兰使用这个雪柜。她低头看了一眼插头,果然没有插在插座上。她摇了摇头,坐到了椅子上。
罗雅兰从坤包里摸出了一根香烟,轻轻地点上。在袅袅烟雾中,她陷入了沉思。
姐姐雅君很漂亮,长得也高,走在路上回头率几乎是百份之九十九。当初追她的人很多,可她偏偏选择了那时小有名气的诗人志伟,因为她也是个那时候所谓的文学青年。不过,文学始终不能当饭吃的,到了现在,姐姐开始后悔了,因为姐夫没有为她带来应有的物质享受。当初几个比姐姐难看多了的女人,嫁到了好人家,如今有车有房,还有菲佣,令姐姐嫉妒不小。姐姐虽然已经生了小孩,但是身材却恢复得很好。她到了晚上就喜欢去舞厅玩玩,据说好几次被人看到她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相互依偎,难道昨天她失踪一晚上是和那个老头在一起?
抽完了烟,雅兰又在工作台上忙碌了一会,她看了看刚才做的石膏模型,石膏已经凝固了。她用刀小心地将模型划成了两半取了下来,然后拼在了一起,只要一会将烧好融化的蜡倒进模型中,姐姐雅君的蜡像就可以完美地做好。
这时,门铃突然响了。这时候会有谁在拜访自己的工作室呢?雅兰不禁皱了皱眉头。
门外站着的是蜡像馆的馆长于青霜,她五十来岁,戴着一幅黑框的眼镜,眼仁中白多过了黑,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罗雅兰,说:“今天收门票的张老头生病了,你去帮他收一下。记住,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。”
罗雅兰想了想,说:“可是,我正在做蜡像啊。模具刚刚才凝固呢。”
于老太太皱了一皱眉头:“不就是蜡像吗?木具都做好了,不就是往里面浇进烧化了的蜡油?这事我来做就是了。别忘了,我也是老资格的蜡像师傅。”
罗雅兰心想,也的确是这么回事。于老太太初年从国立的美术学院毕业,虽然后来嫁给了一个台湾人开了这蜡像馆,但如此工匠般的活儿,她还是没有生疏的。
收门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,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客人会是什么时候光临,所以一刻也不敢离开这个岗位。客人并不算少,大多数都是年轻人。而最吸引他们来玩的,正是罗雅兰设计的“鬼屋”,也让雅兰很是自豪。
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,已经是晚上八点了。罗雅兰饥肠辘辘地踱进了工作间,她惊喜地看到姐姐罗雅君的头像已经惟妙惟肖地放在了桌子上。
于老太太的手艺果然不是盖的,虽然这么多年了,还是没有放下。她不仅仅是将模具做成了蜡像,而且还细心地用细砂纸磨了蜡像的脸庞,甚至还磨出了皮肤上的纹理,让脸上的肌理更加逼真。
罗雅兰细细地端详着这几近完美的蜡像,不由得有些痴了。这蜡像真是太像姐姐了,就连皮肤上的细纹也几乎一模一样。可是,现在姐姐在什么地方呢?她不由得感觉头有点晕了。
对了,还得给这头像配上头发呢。想到这里,罗雅兰抱起了这个蜡做成的人头走出了蜡像馆。
给蜡像配上头发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。先要取样获得头发样本,造找寻类似发质的真人头发,以人手一丝丝地植入蜡像头颅,然后清洗、裁剪并梳理发型。好在罗雅兰与姐姐的发质几乎一样,她只需要剪下自己的头发就可以了,自己现在是长发,姐姐是短发。正好她也想把自己的头发改成短发,看上去会更清爽一些。
在蜡像的秃头上植上头发,也许要花上一整个通宵吧。不过无所谓,反正自己没有男朋友,也不爱看电视。罗雅兰这么想着,就开始了一整晚的工作。
蜡像人头就放在自己的鼻子前,这新鲜的蜡味扑面而来。蜡的味道并不好闻,但是对于从事这工作的雅兰来说,却非常地喜欢这种气味。她深深地嗅了一口,忽然觉得这新鲜蜡味中,似乎隐隐含有某种说不出来的气味,很诡异。她不由得咳起了嗽,连忙用手遮着嘴,她害怕自己的唾沫会飞溅在蜡像上,影响蜡像的品质。
这时,她觉得浑身透体冰凉。有一股阴凉的风正在缓慢地通过她的身体,令她毛骨悚然。这感觉不知是由何而来,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。回过头来,雅兰不禁哑然失笑。原来是窗户大大地开着呢,这是在高楼上,寒冷正凛冽,不感觉到阴冷才怪呢。
罗雅兰走到窗边关上了玻璃窗,再回过头来准备回桌前。这时,她看到了桌上的蜡像人头,不由得呆了。
人头就放在长长的桌上,没有头发,只是个突兀的人头,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地孤零零。那双眼睛竟像是活了一般,在灯光的照射下竟有些泛着莹莹的光。是泪光?
“姐姐……”雅兰喃喃地念着姐姐地方名字,痴痴地走到了人头前,心神不自觉地恍惚了。
这人头上的眼睛做得是如此地逼真,眼眶外有一抹暗色的眼晕,睫毛微微颤动,睫毛覆盖着的那双眼睛半闭半合,眼皮下的眼珠竟发出了微微的光芒。
蜡像的眼珠一般是用玻璃球做的,浑浊无力。听说最近于老太太新进了一批台湾出的玻璃眼珠,晶莹剔透,惟妙惟肖。那些眼珠都是于老太太用在自己的蜡像上,从来都没有让雅兰试一试。没想到今天做这个蜡像时,她竟把这眼珠拿了出来,真是够幸运了。
看着这酷似的眼珠,罗雅兰莫名地感伤了起来。姐姐,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啊?
她拾起了电话,向姐姐家拨出了电话,可是良久,没有人接,只有冰冷的盲音在告诉她,家里没人。
“对不起,您拨的号码暂时没有应答……对不起,您拨的号码暂时没有应答……”
罗雅兰垂下了头,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,滴在了蜡像上。
她伤感地捧起了这美丽的头颅,紧紧拥抱在怀中。忽然,她觉得手臂微微有些感觉,这头颅竟像是活的一样。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有些湿润。
罗雅兰重新把蜡像头颅放在了桌上,细细端详。在姐姐的蜡像头颅的眼眶旁,竟滴出了一丝水珠。是泪水吗?
姐姐真的遇害了吗?难道这是姐姐在冥冥中的哭泣吗?罗雅兰颓然地坐在了地上,双手手臂交叉抱住了胸前,禁不住地抽泣了起来。好冷……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,像是风雨中的一枝蔷薇。在她的脑海中,不停浮现出姐姐那漂亮的面庞,但随之就被姐夫那满带满足的冷冷的笑容替代。她不由得感觉到阵阵目眩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雅兰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。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倚在墙边,披头散发,泪流满面。
她略略梳理了一下头发,就去门边拉开了门。当拉开门时,才发现自己竟是赤着一双美足。
门外站着的是雅兰的姐夫志伟。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西装,一条恰到好处的领带。但依然遮不住一脸的倦意,两鬓的头发竟有了些花白。姐夫才四十呢,怎么就这么显出了老相?
志伟见了雅兰,就问:“你姐姐到这里来了吗?”
雅兰摇了摇头。
志伟径直走进了房间,当他看到桌上摆着的蜡像头颅时,身体摇晃一了下,差点没摔倒在地上。
雅兰连忙扶住了他,说道:“姐夫,这只是个蜡像,你怎么害怕得成了这模样?”
志伟喃喃地说:“太像了,活脱脱地就和你姐姐一个模样。我乍一看,还以为是你姐姐的头颅放在这桌子上,差点没把我吓死。”
雅兰说:“姐夫,你就别怕了。这哪里像啊?连头发都没有植上呢。我还准备今天晚上把自己的头发剪短后植在这蜡像上,那时候看上去才像呢。”
志伟像是被重锤猛击一般,浑身颤栗了一番后说道:“别,千万别这么。我看着怕!”
“怕?怕什么?”
志伟吞了一口唾沫,说:“知道吗?我这几天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总觉得你姐姐出事了。这段时间晚上她常常出门,说起来也是我没用,没办法让她安心呆在家中。不过我听几个朋友告诉我,你姐姐在舞厅里认识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台湾人,那台湾人说要带她去台湾结婚。今天我在家里找到了这个东西……”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,竟是一张离婚协议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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